“有人嗎……”

那孱弱的呼喊聲, 以及連續不斷的拍打聲, 讓值班的門衛也嚇了一跳。

他本是有些半夢半醒的狀態, 不由緩緩睜開了眼睛，探出了頭。

然後……他便嚇得慘叫出了聲！

在空蕩蕩的警局外，一個渾身都是血的少年, 靜靜地站在離他不遠的地方。

在冰冷的寒風中，他就穿著一件單薄的襯衫, 襯衫上的血漬已經幹了，然而最讓人震驚的，是他的眼睛……

——不，已經不能說是眼睛了。

那本來應該是長著眼珠的地方，只剩下了黑洞洞的一片。

他的眼皮還能眨動。

就像是傳說中的……厲鬼。

“鬼……鬼啊啊啊！！！”

——————

這個沈默的少年什麽都不願意說。

在經過初步診斷之後, 和敦賀蓮關系很好的那份醫生對變態的手法提出了極高的評價。

“非常利落和精巧的縫合技術，在摘除眼球的過程中，他的速度一定非常得快……”

醫生將口罩摘下，神情嚴肅地對著年輕的刑警隊長說道。

“他的手法, 非常得精妙——我懷疑, 他的本職工作，應該也是和醫生是有關系的。”

“這個少年……是那個人唯一一個留了活口的受害者。”

敦賀蓮整了整自己的警服，右手輕輕觸在玻璃上，看著病房中的少年。

淺發少年的傷口上已經被層層紗布裹住了，看不太真切他的表情。

“那個人，為什麽要放過他呢？”

“他是想要借此……傳達出什麽信息嗎？”

敦賀蓮的眉頭皺得緊緊的。

“隊長，最大的問題是……這個少年什麽都不願意開口, 無論是關於那個罪犯的長相，還是其他的神情，他一句話都不說。”

在一旁的下屬，也打開資料說道。

“這的確很麻煩……”

敦賀蓮思索了一會兒，最後他們還是離開了。就在這個時候，病房中的少年，嘴唇輕輕翕動著。

他就像是被惡魔蠱惑了一般說道——

“——我甘願被他囚禁。”

“——被他囚禁一生……”

他聲音太過輕柔，仿佛獻出了自己所有的……忠誠一般。

…………

在東京藝術大學中。

頭發有些稍長的少年，緩緩走進了一個陳列室裏。

他的臉上帶著古怪的笑意，仿佛是對藝術的狂熱崇拜者一般，仔細地欣賞著這些藝術品。

雖然他只是一個大一剛剛入學的新生，但是出色的雕刻技巧，以及那仿若真人一般的藝術作品，都讓教授讚不絕口，於是教授特地為他開辟了一間展覽室。

而這間展覽室，也只有少部分藝術系的人才能進入。

“羽生同學，這是新的作品嗎？”

一個長相秀美的女孩看著他手裏的一個試管。

少年斜眼看了一下女孩，將試管小心地放在了展覽櫃的最高處。

“嗯。”

他的聲音帶著隱隱的笑意。

“新的，

作品。”

——而那試管裏，赫然是……一對猙獰的眼珠！

藝術系的女孩總是膽子很大的，她似乎想要踮起腳尖仔細地看一看，卻被一股力量所制止了。

少年用手拉住了她。

“別看哦，會嚇著你的。”

黑發少年挑了挑眉梢，他的劉海過長，會把那雙眼睛蓋住，但是這麽近的距離，女孩卻能夠從那單薄的縫隙中，看到眼角處流連的艷色。

——美不勝收。

她的臉，一下子有些泛紅。

“謝謝……”女孩的聲音有些羞澀，“感覺羽生同學……是一個非常溫柔的人呢。”

黑發少年的嘴角不斷上揚。

他看著女孩的眼神就仿佛是透過她的表層，在仔細打量著身體內部某一處東西。

——是呢……我對收藏品，一向很寬容。

——————

在電影前面1/3部分拍完之後，宋以然在酒店裏擦了擦頭發，看著手中的劇本，沈思了起來。

現在已經是深冬了，正值寒假期間，所以宋以然也不用特地為了拍這部電影向學校請假。

他甚至沒有告訴誠凜眾人這件事情，除了合租的火神大我模模糊糊知道一些，其他人完全不知情。

——怎麽說呢？他還是不太願意進入娛樂圈的，他打算拍完這部電影，就不再涉及任何和娛樂圈有關的東西。

除了那微末的興趣以及對三條先生的崇拜，宋以然覺得這次體驗過之後，也差不多該收手了。

——演戲，的確是一段不錯的經歷，但是並不適合作為本職。

他將毛巾從頭上拿了下來，柔順的黑發微微垂下。

前面的劇情已經拍完了，接下來的重點就是敦賀蓮所飾演的警官一步一步揭開羽生拓也的秘密，和羽生拓也相對峙的情節。

不得不說，羽生拓也在劇本中是一個高智商的犯罪天才，而且，比起那些一味的地只為滿足內心暴虐興趣的罪犯，他還有些不為人知的秘密……

這一手，很多電影都會用到，俗稱反轉。

不過……

宋以然將劇本往下翻了翻，羽生拓也的結局註定是一個悲劇。

怎麽才能把這個角色演得刻骨銘心？

怎麽才能讓觀眾在對這個角色所作的惡行產生生理性的厭惡之外，還有一些不一樣的情感？

——那勢必……要給這個角色增添些許人格魅力。

如果一個變態殺手，相貌極度醜陋，性格猥瑣，即使他有什麽苦衷，即使他做了一些某種意義上來說是正義的事情，人們也只會對他感到惡心。

“如果，他擁有著完美的容貌，翩翩的風度，先不說觀眾會不會原諒，但是，一定會有人下意識動了惻隱之心。”

一道聲音緩緩地從門的那邊傳來。

倚靠在酒店的門框上，穿著深藍色浴袍的男人看著宋以然。

“你怎麽沒有關門呢？”

宋以然看了他一眼，將劇本蓋上。

“因為我有預感，今天你會來。”

黑發少年挑了挑眉毛。

再過十幾場戲，就會迎來這部劇的高潮。

雖然現在對戲似乎聽起來有些早，但是宋以然覺得，依照敦賀蓮那種嚴謹到極點的性格，還是很有可能今晚就回來和他對戲的，畢竟明後天，宋以然的戲份不多。

“很聰明。”

敦賀蓮的眼裏劃過了一絲笑意。

穿著深藍浴袍的男人走了進來，把門帶上，並且坐在了離宋以然不遠的一個沙發處。

他們稍微商量了一下劇本。

在這柔和的燈光下，比起片場的時候，宋以然那原本接的微微有些長的劉海，又重新被打理幹凈了，露出了那雙漂亮上挑的眼眸，此時此刻，那雙眼睛正在專註地看著劇本，這副認真的樣子，讓敦賀蓮的心頭也微微一暖。

他突然有一種沖動，想要更深地了解一下宋以然對這本劇的一些內心的理解。

雖說片場的演繹能夠體現出他對角色的把握度，但是敦賀蓮卻更想知道他心裏是怎麽想的。

“你覺得羽生拓也的行為……”

“我不會像他那樣。”

宋以然打斷了他的話，並且神色有些冰冷。

他不由想起，那段他在中國曾經不堪回首的回憶。

也許是之前在球場上，他放下了心結，打開了zone的第二扇門，所以心情有了些許變化，現在在他重新想起這段回憶的時候，神色竟然可以很平靜。

人，果然是會變的。

“我的確很討厭社會的人渣敗類，並且清楚地知道，有的時候，法律並不能把他們繩之以法。”

“但是我不會像羽生拓也那麽偏激。”

“比起殺人……還有更好的懲處方法。”

宋以然的睫毛微微垂下，在這暖光的映射中，他的語調顯得異常溫柔，和羽生拓也的那種溫柔不同，那聲音聽起來不帶任何乖戾。

雖然那也不是什麽良善的方法……但是，宋以然絕對不認可殺人這種事情。

敦賀蓮定定地看著他，聲音也不由自主地放柔了。

“你說的很好。”

他的手指緩緩地移到了宋以然的頭頂上，摸了摸他那柔軟的發。

——有一種很奇怪的感情，在胸口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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